六 白色恐怖-《父亲的江》
第(2/3)页
红枪会的人已经到了不远处,黑压压的一片,大刀长矛闪光,间或还看得见有鸟枪。他们在离城沟百米的地方散开,一个敞开衣襟的汉子走上前来,他拿着个铁皮话筒,对着这边喊:“马上放掉你们抓的人,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不然莫怪我们不客气!”
农协主席也拿个铁皮话筒回答:“不客气能怎么样?有本事你冲上来!”那汉子一声怪叫,红枪会的人都站起身,喊着:“刀枪不入!”舞着鬼头刀,摇着长矛,魔鬼一样逼近来。
肖老师站上一个土堆,大声喊道:“听我的!举枪,对空放一发!”
“啪啪啪啪!”一阵排枪,震得树叶都掉下来,周围的旷野,河流都回荡着枪声。
红枪会一时被震慑住,前头的人站住了,有人在厉声喝叫:“不要停!他们不敢照人打!”
肖老师抢过话筒,大声说:“红枪会的人听着,我们是汉口来的,奉省**的命令,来执行公务!哪个要是冲过来,就是妨碍公务,打死不赔!”接着一声凌厉的口令:“举枪!预备——”那些人听见这样说,都站住了,有人还往回走,大多数都蹲了下来。
正在这时,从远处发出一阵“啪啪啪”的枪声,枪声很整齐,从枪声里听,不是一般的人,像是军队。枪声又是一阵,已经可以肯定是军队了,两边的人马都不敢乱动了,都往枪声处看。
一队士兵到了跟前。约有两百多人,全副武装,队伍中夹杂着机枪,一个军官骑在马上,大声发布着命令,随着一个个命令,士兵们迅速散开,将这里包围起来。
“两边的领头人出来!”军官叫着。
肖老师走过去。
“我是省**派来的。”
军官问:“公文呢?”肖老师拿出一份文件,军官看了,马上说:“这是农协的,不算**!”
肖老师反问道:“农协是**领导的部门,怎么不算**?你们是哪部分的?”那军官高声说:“国民革命军!”肖老师马上说:“那么请你们协助我们执行公务!”他指着那边说:“我们奉命对土豪劣绅进行清算,他们来扰乱会场!”
那边走出一个中年汉子,对军官拱拱手说:“他们乱抓良民,连革命军家属都抓了!请你们主持公道,把这些人放了!”
这边,农民们都喊着:“那是土豪劣绅,不能放!”
军官下了马,对肖老师说:“兄弟我奉上司命令,守土有责,你们双方谁是谁非我不管,但是聚众械斗,是不行的!我是军人,不问政治,你们抓人,要有法律手续,有执行程序,否则我就要求你立刻放人!”
农协主席手里有省农协发的“惩治土豪劣绅条例”,但是对具体被抓的这些人,倒真的没有办司法手续。
军官就抓住这一点,命令立刻放人。
红枪会听到这个话,都活跃起来,一些人摩拳擦掌,另一些人大声叫喊,大有立刻开战的架势。这边,农讲所的学员也不示弱,都把枪握得紧紧的。军官重新骑上马,两边喝叫压服,同时威胁性地说:“我的耐心是有限的,你们赶快定夺!”
形势对农协不利,对方全副武装,训练有素,农讲所的学员和工人都没有战斗经验,真打起来,谁胜谁负,一目了然。肖老师便和主席商量了一阵,决定放人。
绳子都解了,高帽子也都脱了,两人架一个,送到空地上,军官哼了一声,命令红枪会将人接回去。那边早有准备,抬出担架来,首先将那胖子安放上去,七八个人抬着,其他的人也都坐上担架,一路浩浩荡荡远去。
军官集会队伍,临走前,对肖老师说:“我看你是个有学问的,不给你为难,不然今日要缴你们的枪!”转身对那些农民可没这么客气:“你们听着,再有乱搞的,在老子的防区内,老子是要镇压的!”一声令下,士兵们抬着机枪,簇拥着军官离去。
黄昏,肖老师集合队伍回城去。
队伍排成一路纵队,在田野小路上走着,没有人说话,心里都有些不平。德玲和肖老师走在队伍中间,一路也无话。
过一条小河沟,沟两边是高高的土坡,坡上是黑黝黝的树林。水不深,人们脱了鞋,试探着下水,已是夜晚,水有点凉。大部分人都过去了,队尾还有几个,他们把鞋子举着,斜背枪,走下水去。忽然,一声枪响,所有人都被惊得定住了,很快又是几声,从高坡上射下密密的子弹来,射在水里,发出“哧哧”的声音。队尾最后的人被打中了,倒在水里,又有人“哎哟”叫了一声,也中了弹。
已经过河的人们马上还击,夜里,红色的弹流划破黑暗,像彩色的线条上下交舞。
对方没有射击了,肖老师下令冲过去,人们冲上那个高坡,却什么都没发现,只找到几颗弹壳,弹壳还发着烫。
把受伤的战友背上,其中一个已经不行了,这人是从湖南来的,昨天刚到农讲所,只有二十岁。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,一会他就没呼吸了。
第(2/3)页